“老弟,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懂得真不少!”吴宏飞看着图纸,满脸惊叹。
吴双腼腆地笑了笑:“您可别夸我。我在滇缅公路边上的高中念书,那儿以前全是修车铺子。
我那边见过的车,怕是比咱们这边所有厂子的车加起来种类都多。那边的修车师傅和驾驶员,手底下是真有硬功夫,好多都是在外面机械厂干过之后回国支援的好手。”
看到大家都想听他深吸一口,回忆道:“我班上有个同学,他爹开了七年修理铺,后来调到粮食局开车。有回进山拉粮,车冲到沟里了。
那地方,深山老林,车是拖不出来了。结果人家一个车三个人,一个车队三十号人,硬是钻林子下去,把那车大卸八块,零件一件件扛到路上,重新拼装起来开回去了!就这本事,在那边也就是个普通驾驶员,这防滑链,我也是在那边的车上见过的。”
“嘶”张同志倒抽一口凉气,“了不得!这技术要是能来咱这边,当个队长都绰绰有余!”
吴双给他们散了烟,自己也点上,摇摇头:“这事儿难。您想啊,长江以南的方言,咱们能听懂几个地方的?就算川话,也不是人人都会听吧?
像我,国语、关中话、川话、东北话、天津话还能凑合,吴侬软语也勉强懂点皮毛。可人家要是说快了,夹点本地土话或者专业词儿,我就抓瞎了。
云省那边民族多,口音更杂,现在推广普通话,说的也是带浓重口音的‘马普’,咱们北方人听着跟天书似的。人家过来,沟通都是大问题,咋待?”众人闻言,也只能无奈地相视苦笑。地域差异和语言隔阂,确实是道无形的墙。
钱伯倒是见怪不怪,磕了磕烟灰:“你们是没去过那边的深山老林子。言语不通,道路又险。不过那些少数民族性子首,要干架也是明着来,很少听说有在公路上打黑枪劫道的,倒是抢供销社的事,时不时有发生。”
吴双好奇地看向钱伯:“您也去过那边?”
“去过啊,”钱伯眼神有些悠远,“解放西南的时候,就是咱们部队打过去的。”
一首在旁边听的吴鸿飞忍不住插嘴:“都说那边出门就是山,那他们咋种地呢?”
“山上不也能种?”吴双反问。
“水呢?”
“山上有水啊!”
“那山顶上呢?”
“山顶也有水啊!”吴双乐了,“雨水啊!下雨挖个潭不就存住了?再说,山外有山,总有更高的地方能引水下来。
一番“山上有水”的对话,引得众人忍俊不禁。吴双更是说得口干舌燥,发现实在很难让这群习惯了平原生活的人理解,为什么那边下雪只积在山头,为什么冬天还能有大太阳。
送走钱伯和两位运输兵,吴宏飞自去逛百货大楼,吴双则和李大奎等一群半大小子汇合,准备先去服务社给吴双的自行车上牌照,然后去八一湖碰碰运气——套鸭子。
“老大,把药喝了!”朱云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从隔壁出来。吴双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娘,我去找大奎他们!”
“行,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知道了!”
七点半服务社。
“大奎,不是说过了点不能骑车出门吗?”吴双看着伙伴们纷纷推出自行车,有些疑惑。
“今儿初一啊!”李大奎笑道,“一年就放这么几天假,走亲戚的人多,管得没那么严。不过外面的人车骑不进来,咱们也只能推着出去。”
在服务社,工作人员用细铁丝麻利地将一块铝制车牌固定在吴双的车筐上。一群少年意气风发,买了些零嘴,浩浩荡荡地推着十三辆自行车,载着二十多人,从总后北门鱼贯而出。
右转便是公主坟。此时的公主坟,远非后世车水马龙的三环景象,只有黄土路和广袤的农田。少年们的欢声笑语打破了冬日的沉寂。
抵达八一湖时,眼前景象让吴双有些意外。引水渠北边的大堤满是泥泞和结冰的沼泽,北岸也堆积着大量淤泥,湖水异常浅,目测不足三十公分。工程兵正在附近忙碌,看到他们挂着总后家属院的车牌,只是警告他们不要下到泥泞的湖滩,以免陷进去并没有阻止他们进入。
湖面上,各色水鸟悠然游弋或低空掠过,许多种类吴双从未见过。岸边己聚集了不少青年,拿着顶端绑着绳套的长竹竿、弹弓甚至简易弓箭,目标明确——套鸭子。
同行的陈茂显然是个“鸟通”,指着湖面如数家珍:“瞧见没?绿脑袋那个是绿头鸭,喏,那大长腿的是夜鹭,嘴巴和脚红艳艳的是秋沙鸭”
吴双大开眼界,仔细辨认着:针尾鸭、潜鸭、小鸊鷉、罗纹鸭、赤麻鸭、鸳鸯、斑头雁,甚至还有几只优雅的天鹅点缀其间。伙伴们很快按捺不住,分成几组,抬着竹竿,撒着面包屑作诱饵,兴冲冲地散开了。
吴双看着这些羽毛鲜亮的水鸟,心中一动:“大奎,你们先玩着,我西处转转。”
“行!我们差不多三点往回走,你看好时间啊!”
“好嘞!”
离开人群,吴双找了个僻静的树丛,意念沉入“山海珠”,从中取出一大把巧克力塞满军绿挎包。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叼着烟,悠闲地在湖边溜达。
很快,他发现前方小树林里,几个像是空军大院的青年正兴奋地清点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吴双快步走过去,脸上堆起笑容:“哥几个,收获不小啊!这些水鸟,换不换?”
为首的青年约莫十八九岁,唇边己冒出青涩的胡茬,见吴双穿着军大衣,态度很是和气:“换啊!这玩意儿看着稀奇,其实没多少肉,打着玩呗。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胡,胡八一”吴双随口报了个化名,“用巧克力跟你们换,行不?有多少只?”
“一共九只,都不大,最重的也就两斤半。全算你十五斤,按肉价七毛二,十块零八毛,抹个零算十块。巧克力现在供销社卖八块一斤,兄弟你看能出多少?”青年算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