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兄弟,恕在下难以答应。”我望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神,语气坚定却刻意放柔。
刚才那番除奸宏誓绝非虚言。生在现代文明,历经军队的磨砺、政府的雕琢、商场的博弈,我心中的正义感与道德底线从未褪色。若真置身纯粹的水浒世界,我那份嫉恶如仇的侠义,未必会输鲁智深的坦荡、武松的刚直。
可我终究是个“临时穿越者”,与九天玄女的交易如烙印般刻在骨髓——最高使命永远是查明星轨篡改的真相,我的归宿从来只有现世。或许等真相大白,她自会以千年道行拨乱反正,届时“诛灭人间恶魔”的重任,自然有该承受之人承接。
平心而论,李达确实是块好料子。有义气却不蛮干,能当李逵的开手师傅,身手定然不差,就算放到梁山一百单八将里,综合素质也稳居中游,更难得的是这份忠厚与坚韧,若能收在身边,必是极大的助力。
可我毕竟是要继续扮演“心真道长”身份,往后难免要与馀下的梁山好汉正面周旋,甚至生死相向。到那时,李达该如何自处?是承受我的“欺骗”黯然离去,还是为了兄弟情分与我反目,最终被陈丽卿那等狠角色无情斩杀?
我何尝不需要帮手?作为降魔使,我的内核任务便是“猎杀星宿”,一开始就站在梁山的对立面,根本没办法收好汉。再看看这些雷将——陈丽卿就是颗红颜炸弹,只要我不“降魔”,她就得“降我”;祝永清更是恨我入骨,密林之局后他看似收敛,谁能保证不是在蕴酿更阴损的毒计;更别提还有五十多位雷将、散仙环伺,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这般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处境,怎会不盼着有一二心腹助力?
可他本就不是江湖人。虽说有武艺傍身,但半生都在家奉养老母,勤恳本分,从不惹是生非,反倒因李逵的亲情,硬生生被卷入这淌浑水。我就算再难、再缺帮手,也不该让他涉足这场凶途,这是他本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与其让他日后陷入两难、吉凶难料,不如现在断了他的念想。这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也是他应得的归宿。
李达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满是不可思议地愣了半晌,才迟疑着开口:“降魔使大人,可是有什么顾虑?莫非是嫌小人出身低微,配不上与您同行?”
我轻轻摇头,避开他的目光,找了个最稳妥的借口:“并非嫌弃。这降魔副使的身份,是张天师举荐、道君皇帝御赐,随行之人皆是朝廷将官。你一介布衣,贸然同行,一来不合规矩,二来恐遭人非议,反倒给后续查案添乱。”
“大人是觉得俺会碍事?”李达情绪陡然激动,话音未落便转身冲出房门。我正纳闷,就见他攥着一把板斧快步返回,斧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冽寒光。
“大人且看!”他将板斧往地上一顿,震得青砖都跟着抖动,“俺这单斧虽不及铁牛儿双斧刚猛,却是祖上单传的路数,二三十人近不得俺身!”说罢,他手腕一转,板斧呼呼舞了起来,风声凌厉,招式简洁却招招致命,果然有几分真本事。
这家伙,竟然把板斧藏在门外?我暗自心惊——刚才我若有半分与梁山为敌的表露,怕是这斧头已经劈过来了。
李达收住招式,胸口微微起伏,眼神灼灼地盯着我:“大人!俺李达是个粗人,但懂得恩义!你为吴用、花荣哥哥报了仇,便是梁山的恩人!如今您前有狼后有虎,却要赶俺走,是信不过俺这把斧头,还是信不过俺这颗心?”
我缓缓开口,态度依旧坚决:“云威三人已伏诛,花荣、吴用的血仇也算报了。日后若遇上盖天锡、康捷那伙奸贼,在下自然不会放过。你本非梁山人士,为传递消息已涉险至此,这份情义,足以告慰已故的英雄们。”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愈发诚恳:“剩下的事,你就别再掺和了。你为兄弟们做得够多了,往后远离这些是非,好好活着才是正理。”
李达眉头紧锁,显然仍不甘心。我见状,索性搬出龙虎山的名头,加重语气:“宋公明当年忧虑金人南犯,并非无的放矢。我师尊近期夜观天象,见罡星犯牛斗,正主北方异动,中原恐将大乱。你跟着我,恐降魔未半,倒先被战火波及。”
他神色大凛,声音里满是茫然:“可中原大乱,国将不国,俺又当觅何处安身?”说罢,垂下头,默默无语。
“金人作乱只是暂时,我泱泱华夏,英雄辈出,自然会有人力挽狂澜于不倒。你且寻个偏远去处避避风头,稍等,在下为你卜上一卦。”
我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随即面露喜色:“有了!你一路向南,直到广南东路的广州,再往南去东莞县,找一个盛产‘莞香’的海边村落。那地方隔着海能望见一座有山峦的小岛,你就在那儿落脚。寻块无主之地,养鸡养猪、开垦荒地,安心过活,日后必有大富贵!”
李达低头寻思良久,见我态度坚决,终究没能再坚持。他对着我深深一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怅然,转身缓缓离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暗自嘀咕:这李达粗中有细,甚懂进退,若有机会真正穿越一次宋朝,倒真想将他收作手下好好培养一番。后又忍不住失笑——800年后,那座小岛会不会诞生另一位姓李的亿万沃尓沃?他与现世那位商界巨擘,又会有着怎样奇妙的因缘羁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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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连蝉鸣都歇了,禅房里只剩烛火跳跃的噼啪声。
终于能歇口气了。我躺在床上,回味着这惊心动魄的穿越第二天——有谋划得当的庆幸,有误打误撞的侥幸,更多的还是依仗那盒金嗓子喉宝。若不是这“金手指”帮我洞察祝永清的阴谋,我怕是今天已经ga over。
我眉头微蹙,试着在脑海中回想祝永清、陈丽卿,还有盖天锡、云天彪这些名字,可脑海中再无昨日那般清淅的灵境,丹田也没有半点温感。原来这开天眼的技能,不吃药就没用。
“这九天玄猫法力也不济事啊,就不能一片药给个永久技能?那样查起真相来,岂不是简简单单?”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摆弄着那板金嗓子喉宝,心里嘀咕着些有的没的。
迷迷糊糊间,一种熟悉的刺痛感从面部传来——象是被猫爪挠了一下!我猛地紧闭双眼,调动“视感”,只见幽冥中那只自称九天玄女的黑猫,正摇晃着七彩尾巴,正襟危坐地盯着我。
“刘慎!汝这凡人!竟敢质疑神明的修为!”黑猫满脸恼怒,爪子在虚空中重重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