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废墟。地底暗河,第七挖掘点。
洞窟内,死寂、冰冷。
那股混杂着焦糊味与空间裂隙特有“虚无”气息的寒风,正贴着地面,缓缓旋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无”的气息,吸入一口,仿佛连肺腑都变得空洞一分。
地底暗河的流水声,仿佛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微不可闻。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残阵之前。
正是陈平安。
他依旧是一袭青衫,连衣角都未曾因遁光而起伏。那贴地的寒风,裹挟着细微的焦黑尘埃,在靠近他青衫下摆三寸处时,便如遇上了无形的堤坝,向两侧分流而去,一丝一毫,也未曾沾身。
他垂眸,打量着眼前这堆废墟。
那座上古传送阵,只剩下一个焦黑、残破的基座。基座中央,那枚“虚空晶石”阵眼,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仍在缓缓吸入光线的窟窿。
陈平安缓缓蹲下身。
这个动作,无声,无息。连衣袍与空气的摩擦,都微不可闻。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探入那道狰狞的裂痕边缘,拈起一撮焦黑的石粉。
他将石粉,置于眼前。
那粉末,黑中泛着一丝诡异的“虚无”感,仿佛连光线,都能被其吸入少许。
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的焦灼气息,钻入鼻息。
他用指腹,轻轻碾磨。
“沙沙……”
冰凉、粗粝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但在他那混杂着阴阳二气的指力碾磨下,那石粉,竟是……化作了更细微的、纯粹的“虚无”,自指缝间……无声地“湮灭”了。
那股暴虐的空间之力,甚至没能在他指尖,留下一丝白痕。
陈平安缓缓收回了手。
脸上,古井不波。
他缓缓闭上双目,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仿佛与那死寂的虚无,融为了一体。
许久。
他才缓缓睁开眼。
他不再去看那堆废墟。
陈平安袖袍微动。
一枚平平无奇的木质佛珠,无声地,自袖中滑落,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那佛珠,触手温润,不似木,反倒似玉。
他缓缓合拢五指。
一缕细如发丝,却又泾渭分明的黑白二气,自他掌心泌出,如活物般,钻入了佛珠的细微木纹之中。
“嗡——”
一股极其轻微的震动,自他掌心传来。
这一次,佛珠没有发热,也没有发光。
它只是,在他的掌心之中,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远古的……
“禅唱”。
那禅唱声,不似耳闻,更象是……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瞬间压过了洞窟内那微弱的寒风呼啸。
一股柔和、却又无比坚韧的“指引”之力,自佛珠中,透体而出。
陈平安的青衫,无风自动。
这股力量,并未试图拉扯他的手,而是……在他的识海中,凝成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恒定不变的“坐标”。
方向:南方。
陈平安那古井不波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兴趣”。
他五指一收,那禅唱声与震动,戛然而止。
他看了一眼,那依旧沾染在指尖的、因“湮灭”了石粉而残留的一丝“虚无”气息。
随手,一弹。
那丝气息,被他,弹入了身前的黑暗中。
没有半分停留。
他的人,已在原地,化作了一道,比黑暗更深的……
残影。
残影,再散。
只留下那几粒,被他弹飞的、不可见的“虚无”,在空中,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