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娜与段文斌更为凄惨。前者因那块疯狂的石头元气大伤,又当众上演喷泉丑态,羞愤欲绝。若非刘思慧阻拦,她几乎寻了短见。总觉得所到之处皆有人投来异样目光,连闺蜜都刻意疏远。这般境遇令她身心俱损,能保持清醒已属难得。
段文斌这些时日比沉娜更难熬。若无刘思慧接济,他连列车罚款都无力支付。更糟的是,那日情景太过震撼,
众人中唯刘思慧稍好些。这姑娘心思单纯,能吃能睡,隔日便忘尽烦忧。但她自幼养尊处优,最累不过写作业,这番奔波也让她气喘吁吁。
行至又一处坑洼地段后,段文斌再难支撑,不顾地上污秽瘫坐不起。见有人带头,其馀人也纷纷倒地喘息,看情形一时半刻是动弹不得了。
石队长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起来赶路!”
“天黑前必须回到村里,夜里走山路更危险!”
几人连连摇头:“队长,真的走不动了……让我们歇会儿吧,再走下去命都要没了!”
“是啊,实在撑不住了!”
“你们先走,我们歇会儿再追上去!”
石队长冷哼一声:“随你们的便!”
“别以为来这儿是享福的!这点苦都受不了,村里更没你们待的地方!”
“村里的活儿比这累多了,女人都得当男人用!”
“要是一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们村不养闲人,更不伺候娇气的大爷!”
说完他一挥手:“他们爱留就留,我们走!半夜前必须进村!”
见队伍真要走,地上几人慌了,也顾不得累,赶紧爬起来跟上。
不是不想歇,是实在不敢——这深山老林的,万一窜出只野兽,落单就是送命。
跟着队伍,至少有人照应。
石队长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赶路。
又硬撑了半小时,那几人彻底到了极限,瘫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
任凭石队长怎么说,他们都一动不动。石队长又急又无奈,总不能真把他们扔在这儿不管。
时间过去大半,路才走了三分之一。石队长心急如焚——再这么拖下去,今晚非在林子里过夜不可。
夜里山林不仅降温,还是野兽出没的时候,万一有人受伤,责任可就大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还晴朗的天,不知从哪儿涌来一片乌云。
几声雷响,细雨飘洒而下,倒是冲散了几分夏日的闷热。
黑子凑近石队长低声说:“队长,看这架势雨肯定小不了,咱们得拿个主意——是冒雨赶路还是找地方躲一躲?”
石队长望着黑压压的天空也有些尤豫。按常理只要天没黑,冒雨赶路也不是不行,顶多浑身湿透回家喝碗姜汤。可眼下马车上装着给村民捎的油盐酱醋和粮食,万一被雨水泡坏,回去可没法交代。
沉吟片刻,石队长叹气道:“先找地方避雨吧,要是雨一直不停,恐怕得在林子里过夜了。”
黑子立即接话:“前面不远有个山洞,咱们去那儿正好。”
石队长转身对瘫坐在地上的几人喊道:“都别磨蹭了!想休息就赶紧起来推车,到了地方让你们歇个够!”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几人立刻蹿起来奋力推车。都说人是逼出来的,刚才磨磨蹭蹭半小时走不完的路,现在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
只见矮山壁间嵌着个石洞,约七八米深,两米来高,刚够一人通过。雨点已砸得噼啪作响,众人七手八脚把货物搬进山洞,拴好马车,十个湿漉漉的人挤进这不大的空间。
忙活完众人都累瘫了,背靠石壁大口喘气,连脸上的雨水都顾不上擦。待缓过劲来,有人猛地打了个喷嚏,大家才惊觉浑身发冷——湿衣服贴着皮肤,山风往洞里灌,冻得人直打哆嗦。
见此情景,石队长环顾四周,从山洞角落取出一捆干柴。他用火柴点燃柴堆,生起一团火,洞内顿时暖和了许多。
“这些柴火都是前人特意留下的,”石队长说,“危急时刻能救人性命。就象我们现在,浑身湿透,外面大雨滂沱,根本找不到干柴。若不是前人储备了这些柴火,我们就算不冻死,事后也难免大病一场。所以离开前,我们必须补充消耗的柴火,给后来者行个方便。这虽是不成文的规矩,却也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傍晚时分,众人围坐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聆听。大家默默点头,深感在理——他们正是受惠于前人的善意,才得以在此获得温暖。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传承,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帮助未来的自己。
烤干衣物后,石队长起身走到洞口张望。夜幕已降,外面暴雨依旧倾盆,反而愈发猛烈,好似天河决堤。若非山洞地势较高,恐怕早已被雨水淹没。
见雨势毫无减退之意,石队长叹息道:“今天怕是走不成了,只能在洞里将就一夜。”雨后山路危险重重,随时可能发生山体滑坡或泥石流,此时赶路无异于冒险。听闻此言,众人都松了口气——能安稳休息,谁愿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雨中跋涉?
“现在开始准备晚饭吧,累了一天,吃完早点休息。”所谓的埋锅造饭,其实只是将干粮烤热,就着凉水勉强下咽。
众人皆是如此,唯独叶舒与众不同。他拎过行李包,取出四五个饭盒放在火边加热。起初大家并未在意,但随着火苗舔舐饭盒,诱人的菜香渐渐弥漫开来,引得众人不住咽口水,手中的干粮顿时索然无味。
待火候差不多,叶舒逐一打开饭盒盖。霎时间,更加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引得所有人侧目而视。
不看还好,一看清饭盒里的东西,所有人都惊呆了!
饭盒里居然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菜!
而且不是一般的菜,是色香味俱全的肉菜!
红烧肉、小鸡炖蘑菇、辣椒炒肉、红烧兔子、溜肉段!
五个饭盒五道菜,还全都是荤的!
刹那间,整个山洞飘满了香味,勾得人直流口水,眼睛都挪不开。
“叶兄弟,这些菜哪来的?闻着咋这么熟呢?”
“特别像镇上那家饭店大师傅的手艺!”
“还真是,越闻越象,跟我路过时候闻到的味儿一个样!”
黑子一边咽口水一边说,两个眼珠子死死盯着饭盒,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叶舒耸耸肩:“这就是我中午在那家饭店打包的,味道当然一样。”
这些菜是叶舒中午吃完饭顺便打包的。他早就想到今天可能回不了村,提前把菜从空间里拿出来放凉。不然过了这么久还象刚出锅的,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还愣着干啥?菜都快热好了,不过来吃,难道等凉了吗?”
听到这话,大家愣了一下。
石队长试探着问:“叶兄弟,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也一起吃?”
“不然呢?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山洞里顿时炸开了锅,一群人赶紧围了过来。
“叶兄弟大气!这家饭店的菜我馋了好久,可惜兜里没钱,每次只能在外面闻味儿。”
“今天真是沾了叶兄弟的光,能尝到大师傅的手艺了!”
“是啊是啊,这种菜我家过年都吃不上,平时更别想了!”
“恩,真香,就是这个味儿!”
“叶兄弟,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客气啥?我刚来村里,以后还得靠几位多照顾呢!”
“那必须的!以后村里有事你说话,我们绝不含糊!”
“哈哈哈!”
“有菜没酒怎么行?”
“牛子,快把你的好东西拿出来!”
“队长,你可别胡说!”
“俺拿啥啊?俺这儿可没好东西!”
“靠,还装?”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供销社打了两瓶散酒!”
“也不用多,拿出一瓶总行吧!”
“那可不行,那是俺爹让俺买的!”
“少一瓶回去,俺爹非得揍死俺!”
“少废话,你爹要是打你,叫他来找我!”
“老牛头这家伙,我还收拾不了他了!”
见牛子那护宝贝的样,石队长就来气,上前就要踹他两脚!
叶舒赶紧笑着拦住:“别别,菜我都备好了,哪能没酒!”
“各位稍等!”
说完,叶舒又拉开行李包,从里头掏出两瓶白酒。
“哟,这是西凤酒吧?俺在供销社见过,听说好几块一瓶呢!”
“哎呀,这可是好酒!上次马老蔫小儿子结婚就弄了一瓶。”
“那家伙抠门得很,一人就倒了一丁点儿,一场喜宴下来酒还剩大半瓶,剩下的都被他当宝贝收起来了!”
“叶兄弟,这酒太贵重了吧,给我们喝不合适啊!”
“有啥不合适的,酿出来不就是让人喝的嘛!”
“喝酒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啊?”
“这话我爱听,那哥几个就不客气了!”
“牛子,看见没?”
“以后多跟你叶哥学学,别那么小气,啥都听你爹的!”
“那么听你爹的话,不怕晚上媳妇不让你上炕啊?”
“去你的,你媳妇才不让你上炕呢!”
“哈哈哈!”
就这样,大家围坐篝火旁,一边吃香喷喷的饭菜,一边喝酒。
连那几个知青也没落下,一起添加了进来。
一时间,冷冷清清的山洞里,竟多了几分热闹的人气。
叶舒的称呼,也从小兄弟、叶兄弟,变成了如今的“叶哥”。
这一顿好酒好菜,也算没白招待!
一群人聚着喝酒吃肉,免不了要闲聊。
聊着聊着,就扯到了打猎上。
这些知青大老远来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然想多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而在这儿生活,要想过得好,光种地可不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于山里人来说,上山打猎和采集才是过日子的根本!
正因为这样,山里的人往往比平原上的人过得还要富足。
就算是碰上荒年,这里也难得有人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