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起。
但灰黑色的浓雾依旧笼罩在特里诺城的上空。
街道上的能见度极低，三五米外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行人们大多用手帕或面纱捂住口鼻，脚步匆匆。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尘埃的气息和挥之不去的压抑。
一辆蒸汽马车，正在这片雾气中驶向教堂的方向，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车厢内，罗根市长紧锁着眉头，目光穿过玻璃窗，望着外面那片灰黑。
身为市长，这场持续了两天的大雾让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如果一直持续下去，整个特里诺城都会逐渐瘫痪。
狄安娜坐在父亲身旁，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裙摆的花边。
她的担忧不全是因为这场雾，更多的是对礼拜时的担忧。
“伟大的主……如果今天主教问起那枚眼球，我该怎么说？”
她在心里小声祈祷，渴望得到主的回应，毕竟那东西已经献祭给了伟大的万灵之主。
“就说你放在家里，但有一天它突然消失了。”伊文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平静地响起，
“对于这种超凡的东西，越是这样说，可信度反而越高，不会怀疑到你一个普通人身上。”
得到启示，狄安娜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
她掀开车帘一角，圣彼得大教堂宏伟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街道尽头。
今天的教堂外比往常冷清了许多，但依旧有信徒陆陆续续地走进大门。
狄安娜跟在父亲身后，一位老修女引导他们走进了教堂大厅。
伊文则在车厢里切入了狄安娜的视角，虽然他嘴上让狄安娜放心。
但其实心中也有些担忧，4阶的幻梦导师，未知的非凡能力，让他有些莫名的不适。
教堂内。
几个修士模样的人正努力的扇着风，正厅里的雾气在他们的努力下明显淡了许多。
穹顶之下，一排排长椅也坐了不少人，唱诗班的歌声正悠扬飘荡在人群。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的礼拜日没什么不同。
祭坛上，一个穿着黑色贴身长袍的男人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台上的白布。
两条白色的披肩从他胸前垂下，脖颈间的十字吊坠在烛光下反射着微光。
他戴着一副眼镜，头发是金黄的微卷，脸庞瘦削，挂着温和的微笑。
伊文对他有些印象，这个男人……是那个执事。
就是前几天在教堂门口迎接狄安娜父女，言语间满是恭维的那个执事。
可现在，他却站在本该属于塔里克主教的位置上，主持着圣彼得大教堂的周日礼拜。
‘塔里克去哪了，他晋升4阶后有什么事情，所以不能主持礼拜？’
伊文的视线又扫过整个教堂的信徒，预想中的疑惑并未出现。。
罗根市长坐在长椅上，神情肃穆地注视着祭坛，没有半分疑惑。
狄安娜的脸上也只有些许的紧张，并没有质疑执事主持仪式的不当。
‘难道说，神恩教会的执事也经常主持礼拜。’
伊文只能压下了心中的猜测，既然塔里克主教不在，那狄安娜这边多半不会被关注。
至于他去做什么了，现在也没法得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没过多久，唱诗班的歌声渐渐停歇。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随着执事模样的男人开口，礼拜正式开始。
他的嗓音同样温润:“让我们共同赞美伟大的主，他的双眼时刻注视着我们，他的神血遍洒特里诺的每一寸土地……”
礼拜在一种和谐的气氛中进行着，布道，唱诵，圣餐。
伊文的注意力也不再集中，转移到了加伊斯和小乔治那边，关注着他们对于今晚圣灵会礼拜的安排。
过了许久，仪式终于结束，信徒们开始有序地离场。
罗根市长带着狄安娜，主动走上前去。
“塔里克主教大人。”罗根的表情十分严肃，“有关这两天出现在特里诺城的奇怪雾气，我想和您聊聊。”
他的表情中带着说不清的担忧，似乎察觉到这雾气和某些超凡的力量有关。
戴着眼镜的主教露出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
示意他和狄安娜一起到侧厅交流。
伊文的视角连忙切回了这边，刚刚他隐约听到罗根市长在喊塔里克主教，莫非他出现了？
罗根和狄安娜已经坐在了侧厅，面前没有别人，只有那位执事。
执事笑着开口：“在讨论雾气的问题之前，我想问下美丽的狄安娜小姐。
那枚眼球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对您产生不好的影响？”
狄安娜的内心微不可查的波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我把它放在了卧室，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有一天，它突然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到这个回答，执事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没关系，狄安娜小姐，这只能说明您和主的心梦性相有缘无分。”
狄安娜微微松了一口气：“谢谢您，塔里克主教。”
伊文的思维突然凝固了。
塔里克主教。
她称呼面前这位执事，塔里克主教？
一股寒意从他并不存在的脊椎窜起。
被称为塔里克主教的男人微笑着点头，转而和罗根讨论起雾气的问题。
荒诞的想法从伊文内心升起：难道从一开始，主教就是眼前这个人，而面庞微胖的塔里克只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不，不可能。
他快速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一切都很流畅，没有被修改认知的迹象。
伊文又回想起无论在加伊斯还是小乔治的视角中，塔里克主教都不是面前的这人。
而现在，似乎每个人，都认为面前的这人才是塔里克主教。
这是一种复盖了整个教堂信徒，甚至整个特里诺城、天衣无缝的认知替换。
这种能力，比修改加伊斯认知的那次，强了不止一个层次。
‘3阶到4阶，非凡能力会产生如此强的质变吗？
还是说，面前的这人，本来就是更高的层次……’
这位新的“塔里克主教”，他的非凡能力，远比想象中要恐怖。
伊文的心沉到了谷底，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场比灰雾更重的迷雾，逐渐笼罩在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