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修车厂內空气中瀰漫著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吉野大浦无力地瘫在一张沾满油污的破旧沙发上,脏兮兮的手臂搭在额头上,遮挡著昏暗灯光。他的声音嘶哑,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阿牛的情况怎么样了?”
身边,一个同样从北海道跟他一起来束京打拼的兄弟,脸色沉重,欲言又止。
“说吧。”吉野的声音透著一股认命般的平静。
“身体上的伤,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男人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这次真的嚇到他了。他现在很害怕,整天缩在屋子里发抖,门都不敢出:”
吉野大浦沉默了许久,猛地坐起身,双手烦躁地抓挠著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头髮,深深地低著头,仿佛不堪重负。
“我知道了。”他声音沉闷,“去准备吧。只要只要今晚成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准备?怎么准备?!”兄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大哥!我们组里除了阿牛,根本找不出第二个真正的超凡者!对方要求三方各出三名超凡者打擂!我们拿什么去凑数?!难道你要让阿牛拖著那样的身体和状態,连续打三场吗?!”
“他会死的!”
吉野大浦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自己的兄弟,那眼神中交织著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我说”他一字一顿,声音压抑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狠厉,“去!准!备!!”
男人被这眼神震住了,他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嘆息和失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吉野,转身大步离开。
他觉得,曾经那个带著大家从北海道来束京谋求出路的组长,已经变了。
变得像一个真正冷酷无情的极道头目。
直到修车厂里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人,吉野大浦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重新瘫回沙发。
死寂中,他挣扎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號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女声。
“考虑清楚了?”
吉野大浦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翻涌的怒火,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今晚会准时参加。
北“很好。”对面的声音依旧平淡,“我会派人填补你另外两个超凡者的空缺,確保你们能凑齐人数,並贏下该贏的比赛。”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玩味,“代价,你是知道的。”
吉野大浦发出一声近乎自嘲的嘴笑:“钥匙早就在你们手里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那个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多此一举?呵或许吧。我只是不算討厌你这样的人。就这样。”
电话被乾脆利落地掛断。
吉野大浦握著发出忙音的手机,愣愣地出神,眼神空洞地望著布满油污的天板。
快了就快了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就都结束了。
束京湾畔,一座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
夜色中,一排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驶来,停在气派的鎏金大门前。
头车和尾车的车门率先打开,十几名身穿黑色紧身作战服、容貌靚丽却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孩动作迅捷地鱼贯而出,迅速形成警戒队形,將中间那辆加长礼车护卫起来。
一名留著金色短髮的少女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首先艰难钻出车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到近乎夸张的壮汉。
他几乎只穿著一条迷彩短裤,手掌和脚踝都缠绕著浸满汗渍的白色绷带,裸露的上身和四肢覆盖著磐石般虱结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挣狞伤疤,仿佛一件饱经战火洗礼的人形凶器。
光头,瞎了一只眼,戴著黑色眼罩,仅剩的独眼中闪烁著野兽般的凶光。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散发著恐怖压迫力的巨人,在下车后,立刻如同最忠诚的卫兵般,肃立一旁,让出了主位。
“嗒!
一声清脆的金属质感脚步声响起。
一名身穿笔挺的猩红色军装、肩章华丽、头戴黑色大檐帽的男人,优雅地迈步下车。
他军帽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頜和一张咧开的嘴角露出森白牙齿的诡异笑容,让人不寒而慄。
庄园门口,负责迎宾的负责人天野三郎看到那身醒目的猩红军装,先是一愣,隨即脸上迅速堆满了激动和諂媚的笑容,几乎是小跑著迎了上来。
“哦!將军阁下!真没想到您竟然会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生辉!”
看到有人接近,那些黑衣少女们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警惕,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將手探向了腰间或肋下的武器隱藏点。
被称为“將军”的男人微微抬了抬手,那些少女立刻收敛了所有攻击性,重新恢復到恭敬肃立的姿態,只是眼神依旧冰冷地锁定著天野三郎。
“天野君,不必紧张。”將军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著一种仿佛能渗透骨髓的冰冷,“这些孩子都是我的贴身护卫,她们只是比较关心我的安全。”
天野三郎目光扫过那些容貌姣好身材火辣的少女们,又看了看將军,脸上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暖味笑容:“明白,明白!將军阁下真是魅力非凡,她们对您可真是忠心耿耿啊快请进!家父已经备好了上好的静冈茶,正期待著与您一同观赏今晚的精彩比赛呢!”
將军笑了笑,也懒得解释,只是在天野三郎的躬身引领下,迈著从容的步伐,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庄园。
那猩红色的背影,在奢华的庭院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而诡异。
地下格斗场提供的包厢內,隔音极好,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喧囂。
青山鹤子盘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膝上横放著被白色布条仔细包裹的千刀·。
她正闭目养神,调整著呼吸,为即將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然而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一阵细微却持续不断仿佛牙齿打颤的抖动声,扰乱了包厢內的寧静。
青山鹤子微微起秀眉。
咯咯咯:
抖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
她无奈地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一那个缩在包厢角落巨大沙发里的身影。
沉默的霸王,或者说,大熊。
此刻,这位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气场迫人的巨型佣兵』,正用那件宽大的军绿色防水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连带著身下的真皮沙发都发出了轻微的抗议声。
“我说大熊,”青山鹤子嘆了口气,语气带著几分无奈,“你能別发抖了吗?比赛还没开始呢。”
大熊闻言,可怜兮兮地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了他那张被略长刘海遮住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硬朗的脸。
然而,与那彪悍体型极度不符的是,他此刻正睁著一双湿漉漉像受惊小鹿般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青山鹤子,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大大小姐:”他的声音带著哭腔,完全没了平日偽装出的低沉沙哑,“你你说过的!我只要负责对外交接任务时不说话,听你指挥就好!你你保证过不用我亲自上场打架的!”
青山鹤子看著他那副怂样,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额头。每次看到大熊这双眼睛,她都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无力感。
她实在想不通,老天爷怎么会把这样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猛男皮囊,和这样一个阿宅灵魂组合在一起?
从苇名之地归来后,因为获得了变体刀和剑豪传承,青山鹤子不敢返回孤儿院,一直在束京各处辗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明白。
这期间自然少不了被一些凯宝刀或別有用心之徒找麻烦,但以她如今的实力,倒也一一应付了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青山鹤子接触到了束京地下世界的灰色地带一一一一个通过特定渠道才能进入的里世界网络。
这里充斥著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僱佣、暗杀、情报买卖、违禁品流通只要肯钱,几乎能买到任何想要的服务,包括僱佣超凡者。
但青山鹤子的容貌和身份早已在之前的直播事件中曝光,过於引人注目。为了便於行动,她萌生了寻找一个代理人的想法一一由代理人在台前与各方交接,她则隱藏在暗处执行任务。
於是,在束京街头无数流浪汉和边缘人中,她一眼就相中了体型威力十足的大熊。
一番友好”的交流后,她才发现,这个看起来能徒手拆高达的猛男,其实是个因为重度社恐和啃老被家人赶出家门只能在街头勉强餬口的28岁宅男
不过,这种性格反而让青山鹤子更加放心一一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起什么坏心思。在一番包吃包住还有钱拿只需要你站著装酷的口头支票攻势下,生存艰难的大熊最终半推半就地成了她的代理人。
经过青山鹤子的形象改造,束京里世界网络上,迅速崛起了一位完成任务效率极高却神秘莫测的新人佣兵一一沉默的霸王。
“你放心,”青山鹤子耐著性子解释,“我说过不用你战斗。你只需要站上擂台,装装样子。
我会在台下用特殊方法,远程解决掉你的对手。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
“可可是”大熊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超凡者战斗视频里血肉横飞的场面,嚇得差点哭出来,“那些人看起来都好凶!万一万一你的方法失灵了怎么办?我我打不过他们的!”
看著大熊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青山鹤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认真地注视著他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
“大熊,”她的声音放缓,带著一丝罕见的、近乎恳求的意味,“帮帮我”
看著少女那清澈却深藏著某种执与痛苦的眼神,大熊的颤抖渐渐停止了。
他知道青山鹤子的事情。其实只要稍微在网上搜索一下,就能找到关於青山鹤子家庭悲剧的详细报导一一父母被诬陷为纵火犯,含冤而死,而最重要的诬告者木下一家,早已移居海外,逍遥法外。
对策室虽然已为其父母平反,却无法將远在国外的真凶绳之以法。对於因为封印无法离开霓虹的青山鹤子而言,復仇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也知道,鹤子接这些任务赚取的佣金,绝大部分都投入了寻找木下一家海外下落的无底洞中。
可惜,比起那些名声在外的通缉犯,这种刻意隱藏身份融入海外人群的小角色,寻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这次接下这个看似危险的格斗任务,也是因为僱主许诺的报酬中,包含了动用海外关係网协助寻人的承诺。这几乎是鹤子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触及仇人的线索。
自从成为了超凡者青山鹤子什么都有了,对策室平反了家人的冤屈,对她进行足够的赔偿,就连当初被卖掉的家都还回来了。
可她看看自己的四周才发现自己实际什么都没有,她没有家人朋友,自私自利活著的她也没有目標和梦想。
说实话,当初听到木下一家远逃海外时,青山鹤子实际有点,开心。
她终於又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动力!
復仇,几乎已经成了支撑这个少女活下去的执念。
大熊害怕战斗,害怕受伤,但他更怕看到鹤子眼中那簇復仇的火焰彻底熄灭,或者彻底將她燃烧殆尽。
最终,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吧。但是大小姐你一定要保证”
看到大熊点头,青山鹤子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属於她这个年龄段的明亮笑容:“放心!大熊!有我在,绝对没问题!”
大熊看著她的笑容,心里却默默地嘆了口气,重新把兜帽拉低,缩回沙发角落。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