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深海一万米下的绝对沉寂。
前一秒还声浪震天，足以掀翻穹顶的阿修罗角斗场，此刻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十万观众，十万张呆滞的面孔，无论是戴着狰狞面具的亡命徒，还是坐在贵宾席上衣冠楚楚的权贵，此刻的表情都出奇地一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汇聚在战场中央。
那里，碎肉与金属零件铺了一地，那是屠夫巴克和他引以为傲的sr级卡牌缝合巨兽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而在一片狼藉的中央，那个代号黑先生的男人，依旧静静地站着，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身前，那个背生黑翼、美到极致也恐怖到极致的堕落天使，缓缓收回了审判的指尖，周身散发的黑暗气息渐渐敛去，重新化作一张卡牌，飞回到主人的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优雅得像一场舞台剧的落幕。
可这落幕，却是用一个成名已久的星卡师和他的王牌卡牌的彻底湮灭作为句点。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声音，像是打破寂静的第一个音符，瞬间引爆了积蓄到极点的，更为复杂的情绪洪流！
不是欢呼，也不是嘘声。
是恐惧，是敬畏，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我的老天那是什么卡牌？精神系的召唤卡，怎么可能直接把缝合巨兽给唱散架了？”
“那不是唱散架了！那是解脱！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无数灵魂的哀嚎和感谢！那头缝合巨兽，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诅咒集合体！”
“黑先生他妈的，这才是真正的狠人！杀人诛心！他不仅杀了巴克，还把巴克最得意的作品，用最残忍、最艺术的方式给彻底否定了！”
人群的议论声，从窃窃私语，逐渐变得喧嚣。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用轻蔑的语气，所有人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主持人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手里的稿子早就掉在了地上。他从业十年，见过上万场决斗，见过更血腥的，见过更惨烈的，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颠覆认知的战斗。
这哪里是决斗？这分明是一场降维打击！
周凡没有理会这一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情绪能量，正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系统。
这一波，直接赚翻！
周凡心中暗爽，表面上却波澜不惊，转身，迈步，在全场十万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下战场。他走过的地方，人群会自动分开一条路，像是摩西分海。
选手准备区，刚才还满脸嘲讽的独眼龙壮汉，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塞进裤裆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在自助下注终端前，林胖子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足以闪瞎人眼的数字，浑身的肥肉都在幸福地颤抖。
一千七百万的本金，十倍的赔率
“一一亿七千万？！”林胖子哆哆嗦嗦地念出这个数字，两眼一翻，差点当场幸福地昏过去。
“我我他妈成亿万富翁了？！”
与此同时，包厢内。
“啪嚓！”
秦月手中的高脚杯滑落，鲜红的酒液与玻璃碎片洒满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但她毫不在意。
她死死地盯着全息屏幕上那个离去的黑色背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白皙的俏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理事长”她对着通讯器，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发颤，“您看到了吗？您看到了吗！那完美的破坏！那艺术般的毁灭！哦，我的天，我好想好想把他关进我的收藏室，把他那双眼睛挖出来，做成最完美的标本！”
光幕的另一头，苏媚烟正慵懒地躺在铺着白色狐裘的躺椅上，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烟雾缭绕。
她听着秦月的汇报，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表情。
“一个能将精神攻击，作用于残魂集合体的卡牌有意思。”她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看来，我这次钓上来的，不是一条小鱼，而是一头深海巨鲨。”
“秦月。”
“在！”
“把他的奖金，一分不少地给他。另外，将角斗场黑市里那份炎魔心脏的残片，作为惊喜，一起送过去。”苏媚烟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鲨鱼闻到血腥味，才会更卖力地表演。我开始期待，他下一场，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了。”
“遵命，我亲爱的理事长。”秦月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观众席的角落里。
夏浅浅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那股混杂着屈辱、愤怒、不甘，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股绝对的暴力美学所征服的战栗，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冲垮。
是那个男人！
虽然戴着面具，虽然声音经过了处理，但那种将对手的尊严和骄傲彻底踩在脚下，碾成粉末的行事风格，那种将整个世界都当做舞台的狂妄与霸道，她绝不会认错！
就是周凡那个混蛋！
可是
那张卡牌是怎么回事？
堕落天使？那圣洁与邪恶交织的气息，那审判罪恶的姿态，分明是一张顶级的ssr卡牌！
他不是只会用那张羞辱洛冰璃的卡牌吗？什么时候，他又有了这样一张恐怖的王牌？
而且，那张卡牌带给她的感觉
夏浅浅的脸颊滚烫。
当那无声的绝望哀歌响彻全场时，她体内的火系星能，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想要臣服的冲动！
仿佛她的火焰，在那极致的黑暗与绝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赤焰夏家的继承人！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她那永不熄灭的战意，怎么会
“周凡”
夏浅浅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然后又被一盆滚烫的岩浆从头浇下。
冰火交加，羞愤欲死。
她必须找到他！立刻！马上！
她要当面质问他，那张卡到底是什么！她要她要用自己最强的火焰，将他那虚伪的面具，连同他那该死的骄傲，一起烧成灰烬！
对！一定是这样！
夏浅-浅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试图用愤怒压下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悸动。
她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雌豹，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通往公寓的飞梭上。
气氛有些诡异。
林胖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抱着自己的个人终端又亲又啃，像个三百斤的孩子，沉浸在成为亿万富翁的狂喜中无法自拔。
周凡闭目养神，正在清点着这次的收获。
九万多的魅魔能量，足以让他做很多事情了。
而洛冰璃，则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那张冰霜面具下的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别人只是看到了绝望哀歌的威力，只有她，作为“原型”，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首歌。
那不是歌。
那是她灵魂最深处，被太古魂印压制了十几年的，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是她对家族安排的命运的憎恨，是她对日复一日虚伪应酬的厌恶，是她对自身无力反抗的绝望
这些她自己都不敢触碰的情绪，被周凡，被那张卡牌，赤裸裸地抽离出来，放大，变成了毁灭一切的武器。
在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和战场上的堕落天使合二为一。
她能感受到天使的每一次呼吸，能感受到那些残魂在她的歌声中得到解脱时的轻松，也能感受到周凡通过卡牌传来的，那股冰冷而绝对的意志。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指挥家。
而她，和她的灵魂，都只是他手中，一件可以随意弹奏的乐器。
这种感觉
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掌控的羞耻与安全感。
“主人。”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嗯？”周凡睁开眼。
“那首歌”洛冰璃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
“味道不错。”周凡答非所问，“充满了年份的醇香，是一瓶顶级的罗曼尼康帝。”
洛冰璃的娇躯猛地一颤，她瞬间明白了周凡的意思。
他在品尝她的灵魂。
“下一次，”周凡看着她，面具下的眼神深邃如夜，“我希望，能尝到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比如喜悦或者爱。我想知道，用这些情绪酿造的武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轰！
洛冰璃的脑子一片空白，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这个魔鬼！
他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