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受禄。
“安平侯,想要我做什么?”
刘管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就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
“大人快人快语,小人也就不绕弯子了。”
“侯爷想请大人,帮忙查一个商號。”
“万金商號。”
刘管家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递了过去。
“这家商號,最近半年在京城异军突起,抢了我们不少生意。我们怀疑,他们帐目不清,与前朝余孽有所勾结。”
“只是,监察司的门槛太高,我们的状纸,递不上去。”
“侯爷的意思是,只要大人能將此事立案,让万金商號关门整顿。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实际上,就是想借监察司这把刀,去砍死自己的商业对手。
洪玄翻看著卷宗。
上面罗列了万金商號的种种“罪证”,看起来证据確凿,滴水不漏。
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没那么简单。
神机大典刚刚清洗过一遍,京城里但凡有点背景的,都成了惊弓之鸟,谁敢在这个时候,还和“前朝余孽”扯上关係?
万金商號能在这等风口浪尖上做大,背后要是没点东西,鬼都不信。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洪玄合上卷宗,语气依旧平淡。
“卷宗留下,你可以走了。”
刘管家一愣。
这就完了?
不收礼?也不给个准话?
这位玄一大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大人,那这”他指了指桌上的玉盒。
“拿回去。”
洪玄端起茶杯,下了逐客令。
刘管家心中七上八下,却也不敢多问,只能收起玉盒,满腹疑虑地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周九才从门外探进头来。
“大人,这安平侯”
“城府很深,不是个好东西。”洪玄给出了评价。
“他想拿我当枪使,却连一点像样的定金都不肯付。”
那份地契和那些侍女,听起来诱人,可只要他一点头,就等於和安平侯府绑在了一起。
到时候,事情办砸了,黑锅是他的。
事情办成了,好处大头是安平侯的。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大人英明!”周九连忙拍上一记马屁。
“去。”洪玄瞥了他一眼,“把万金商號的底细,给我摸清楚。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所有的资料。”
“是!”周九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到了傍晚,一份更加详尽的卷宗,便摆在了洪玄的桌上。
周九的能力,確实不俗。
万金商號的东家,是一个外来的富商,为人低调,鲜少露面。
商號的经营范围很广,从灵米药材,到矿石法器,无所不包。
真正让洪玄在意的,是卷宗最后的一段记录。
万金商號背后,最大的主顾,竟然是宫里的一位贵妃。
而且,商號中几位管事的出身,都有些蹊蹺,似乎与某个早已被朝廷剿灭的邪教——血莲教,有所关联。
“血莲教?”
洪玄的眉心,微微蹙起。
“主人,这个教派,我有点印象。”擎苍的声音適时响起,“在上古时期,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魔道宗门,擅长以生灵精血和怨气修炼,手段极为诡异歹毒。”
“他们的標誌,便是一朵盛开的血色莲。”
“有点意思。”
洪玄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事情,好像比他想像的还要有趣。
安平侯想借他的刀杀人,却故意隱去了万金商號背后与皇室、与邪教的牵连。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借刀杀人了。
这是在挖坑,想把他活埋。
一旦他真的冒然对万金商號动手,得罪了宫里的贵妃不说,万一再牵扯出血莲教,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他这个“玄字第一號”,怕是立刻就要变成“死字第一號”。
“好一个安平侯。”
洪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他拿起那份由安平侯府提供的卷宗,在烛火上,慢慢点燃。
看著卷宗化为灰烬,他对著门外喊了一声。
“周九。”
“小的在!”
“备车,去一趟万金商號。”
“大人,您这是”周九有些迟疑。
“去收帐。”
洪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有人想看我死,那我总得先收点利息回来。”
“另外,传我的命令,召集暗部『地』字组所有成员,在商號外围布控。”
“告诉他们,今晚,我们不是去查案的。”
周九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著洪玄那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这位大人,根本没打算去碰万金商號这块铁板。
他今晚的目標,从一开始,就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安平侯。
夜色如墨。
安平侯府,灯火通明。
侯爷赵康年,正坐在书房里,悠閒地品著香茗。
管家刘安站在一旁,恭敬地匯报著白天的见闻。
“侯爷,那玄一看起来年纪不大,性子却很谨慎,我们送去的礼,他一样没收。”
“哦?”赵康年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收礼,才说明他动心了。”
“他要是收了,反倒说明他只是个贪財的蠢货。”
“一个刚上位,急於立威的年轻人,面对万金商號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怎么可能不咬一口?”
赵康年智珠在握。
“他现在,恐怕正在调集人手,准备对万金商號动手呢。”
“只要他一动,就等於同时得罪了陈贵妃和血莲教,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他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我们,只需要在他死后,顺势接管万金商號的地盘,神不知鬼不觉。”
刘安听得心悦诚服,连忙奉上马屁。
“侯爷英明!”
赵康年得意地笑了笑,正欲再说些什么。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从府外传来。
整个书房,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赵康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回事?!”
一名护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充满了惊恐。
“侯爷,不好了!监察司的人打进来了!”
“什么?!”
赵康年猛地站起身,一脸的难以置信。
“监察司?他们来我安平侯府做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
书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中,一道身影,逆著光,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洪玄。
他的身后,跟著周九,以及十数名身穿黑色劲装,气息冷厉的监察司密探。
“玄一?!”赵康年认出了那张属於“韩立”的脸,瞳孔骤然一缩。
“你你竟敢带人闯我侯府!你好大的胆子!”
“奉旨查案,何来胆子一说?”洪玄的语气,比这夜色还要冷。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份卷宗。
“安平侯赵康年,勾结邪教『血莲教』,意图染指宫闈,图谋不轨。”
“证据確凿,人赃並获。”
“来人,给我拿下!”
“是!”
数名密探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住手!”赵康年又惊又怒,金丹初期的气势猛然爆发,將扑上来的几名密探震退。
“一派胡言!”
“本侯乃朝廷命官,世代忠良,岂会与邪教为伍!玄一,你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
洪玄笑了。
他隨手將卷宗扔在地上。
“打开看看。”
赵康年將信將疑地捡起卷宗,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卷宗里,是他与“血莲教护法”的往来信件,是他资助血莲教的帐本地契,甚至还有他计划如何利用血莲教,除掉政敌,侵吞產业的详细步骤。
笔跡,是他的笔跡。
印章,是他的私印。
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让他百口莫辩。
“不这不是我写的!”赵康年状若疯狂。
“这都是偽造的!是假的!”
“哦?”洪玄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从他怀里,取出了一枚玉简。
正是白天刘安送去的那枚,记录著万金商號“罪证”的玉简。
“侯爷,你白天派人送这个给我,不就是想借我的手,帮你对付万金商號,好让你趁机夺取血莲教在京城的產业吗?”
“你的算盘,打得很好。”
“只可惜,你找错了人。”
洪玄当著他的面,轻轻捏碎了玉简。
赵康年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於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必死的局。
对方根本就没想过去碰万金商號,对方从一开始的目標,就是他!
他以为自己在第五层,殊不知,对方早已站在了第十层,冷冷地看著他这个小丑,一步步走进陷阱。
“为什么”赵康年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他想不通,自己与这玄一无冤无仇,对方为何要用如此狠辣的手段,置他於死地。
洪玄没有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
他只是挥了挥手。
“封锁侯府,任何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府中的一切財物,全部查抄入库。我怀疑,这些都是血莲教的赃款。”
隨著他一声令下,整个安平侯府,彻底陷入了血与火之中。
惨叫声,求饶声,兵刃碰撞声,不绝於耳。
洪玄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看著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杀戮,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知道,今夜过后,“玄字第一號”的威名,將真正响彻京城。
再也没有人敢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隨意拿捏的新人。
这只被宰掉的鸡,足够肥,也足够分量。
足以震慑住所有潜伏在暗处的猴子。
许久之后,周九浑身浴血地前来復命。
“大人,侯府上下三百七十一口,已全部拿下。查抄出的灵石財物,堆满了三个库房,价值无法估量。”
周九的声音里,透著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崇拜。
这位玄一大人,实在是太狠了,也太富了!
“很好。”洪玄点了点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座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府邸。
可就在他踏出大门的瞬间,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