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石磊长这么大第一次去北方,只知道北方冷,不知道这么冷。
南方还是秋高气爽的,北方已经开始第一场雪了。
他穿着薄袄子坐在牛车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冻麻了,想缩鼻子,鼻子不听话,想抬手揉一揉,手不听话。
“你瞅瞅,怎么还有个孩子呢!”有个看热闹的大娘问旁边的婶子。
“哎,那小孩儿,给!”大娘身边一个穿着枣红色袄子的姑娘追上来,塞了半个硬玉米面饼子到他怀里。
“谢”范石磊想道谢,结果嗓子也像被冻住了发不出声,只能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下,姑娘看清范石磊,就“呀”了一声,忙跳开一步。
“婶儿,你瞎说什么呢!哪里有什么孩子!胡子拉碴的!”姑娘高高大大,嗓门儿也不小。
原来,在一众到永青村的知青里,他个子最瘦小,又缩在边上,大家还以为是个孩子。
这一下,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
范石磊脸一红,低下头去,结果眼镜给掉到了车外。
正在这时,牛车停了,大家开始往车下跳。
“哎哎!等等!别踩着我眼镜”
没了眼镜他看不太清楚,只知道一道红色的身影推开了几个人,一弯腰拾起了眼镜递过来:
“呐!给你!我知道你们这种人没了这东西就看不见!摔在雪里,没摔坏!”
范石磊听了出来,是刚才那个穿着枣红色衣服姑娘的声音。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他脱掉棉手套,伸手去接眼镜,因为看不清,眼镜没拿着,却碰到了一双温暖的手。
他触电般收回了手,那姑娘大大方方地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把眼镜塞进了他的手里:
“拿好啰!”
范石磊又道了一次谢,等他哆哆嗦嗦地戴好眼镜再去找那姑娘时,只看到她已经大步走远。
他和四个男知青被带到了一座土坯房子里。
房子就是个大通间,靠东边墙下是土炕,剩下的地方有个炉灶和两个破斗柜,就是全部家具了。
三个女知青则被安排了村委会后院居住,那里本来有一间杂房,村长见女知青不好安全,就把杂房清了出来她们住。
进了屋,大家不由都叫了一声:
“哎呀,暖和暖和!”
村长笑道:
“知道你们从来南方来不习惯,早早就让人烧了炉子烧了炕了!”
大家齐声道谢。
村长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会儿会有人给他们送饭来,明天再开会说上工的事。
大家开始分配床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范石磊左右看看,他选了个靠边的位置,也没有人和他争。
一屋子男人,有的抱怨环境差,有的开始谈笑,有的坐不住的,把备用棉衣拿出来套上出去溜达了,只有范石磊迅速收拾好东西开始坐在炕上看书。
陈海潮打趣道:“小范啊!就坐在牛车上不能看除外,你都看一路书了,这几本看完怎么办?”
范石磊推了推眼镜:
“那就再看几遍,每次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陈海潮一脸鄙夷:“现在我都是劳动人民,还读什么书啊!”
“怎么,你意思看语录不行?”范石磊举起了手中的书,那是一本包了书皮的红本本。
“你,你也没有说你”陈海潮一下给噎住了。
“下回注意点,还好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要是被别人听到,你会觉得头有点重。”范石磊低下头去接着看书。
陈海潮白了他一眼,和别人凑到一起去聊天了。
正看着书,屋外传来一阵爽利的说话声,接着就有人敲门。
“请进请进!”陈海潮就跑去开门。
几个婶子姑娘端着食物进了屋子。
范石磊一抬头就又看了那个穿枣红色衣服的姑娘,她的袖子挽得很高,手和脸一样红彤彤的。
走在前头的是村长媳妇,她招呼大家:
“快点,小伙子们,吃饭了。”
“谢谢婶子!”
大家一拥而上,范石磊走在最后,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就没再往前,想等着别人盛完了粥再上前。
村长媳妇叫道:“小娥,你给大家发饼子!”
“哎,好!”
姜满娥掀开手里竹篮子上盖的布,露出了一篮子黄爽爽的玉米饼子,开始发。
发了几个人,姜满娥看到站在那里不动的范石磊,就塞了一个饼子到他手里。
“谢谢!”
“你上前啊!吃都落不到嘴里啊!”姜满娥朝他一甩头。
“没事,等他们盛完。”
姜满娥都气笑了,等他们盛完,好好好,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轮到范石磊时,只有粥水,没有内容了。
姜满娥抿着嘴笑,朝他摇摇头。
范石磊也朝她轻轻一笑,默默啃着饼子喝着粥水。
“这玉米饼子怎么这个味道啊!”有人低声嘟囔。
范石磊也啃了一口,确实吃起来有些糙口。
细细看看,里面是揉了糠,现在肚子饿着,也并非不可口。
村长媳妇笑笑:“咱们现在啊,就这生活水平了,大家多担待,慢慢就习惯了。来,吃点儿酸菜,配着可香了。”
有些人脸色难看,一脸嫌弃。
姜满娥大声道:“就这才掺了多少,二成不到,今天让你们吃饱了,就有人得吃掺五成的。”
“哎,小娥,他们刚来,不习惯正常。”
“嗯,那明天就不能再嫌了哦!”姜满娥一掀门帘子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