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风裹着霜气刮过望河村的农产品冷链库,老秦蹲在库门旁,指尖戳着冻得发硬的苹果 —— 果皮皱得像老人的脸,果肉发黑,一捏就流出褐色的汁水。他手里攥着个磨破边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村民托他存的苹果清单,红笔勾着的 “变质” 二字越来越多,像一道道血痕。
“秦叔,俺的橘子咋也坏了?” 村民张婶提着空果篮跑过来,篮底还沾着橘子皮的残渣,“俺本来想存到过年卖个好价钱,给娃买新羽绒服,现在倒好,全冻烂了!”
老秦抬头看向冷链库的温控屏,显示 “5c”,可库门一打开,一股寒气首往外冒,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他喉结动了动,没敢说 —— 这冷链库才建西个月,去年工程队负责人赵二十八验收时,塞给他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八千块钱,说 “秦叔帮着照看,这库能存三年果蔬”。他当时捏着纸袋,指腹能摸到钱的厚度,心里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 儿子得了白血病,每周化疗要花两千,这八千块够凑一次化疗费,可现在,库温乱得像没头苍蝇,该冷藏的苹果冻坏了,该冷冻的肉却发了臭,连他自己家的两亩苹果,也烂了大半。
今早他去检查制冷机组,发现外机的铜管锈得漏了氟,用手一摸,管壁薄得能透光,上面还沾着焊锡的残渣 —— 这哪是工业制冷管,分明是拆旧冰箱的废管,拼拼凑凑装上去的。他想调温度,温控器却像疯了一样,按 “冷藏” 跳 “冷冻”,按 “停止” 却越转越快,发出 “嗡嗡” 的怪响。更让他发毛的是,冷库最里面的隔间总锁着,赵二十八说 “是放设备的,别碰”,可夜里他总能听见隔间里有 “咔嗒咔嗒” 的声,像有东西在动。
他攥着帆布包,指腹摩挲着清单上的 “变质” 儿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 这冷链库是村民凑钱建的,张婶的橘子、李叔的猪肉、王婶的草莓,都指着它保鲜换钱,现在却成了 “毁货库”,还藏着不明不白的隔间。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陈默帮村里修烘干房时存的号码,手指抖了半天,终于按了拨号键,声音带着哭腔:“陈警官,您快来 俺们村的冷链库不对劲,果蔬全坏了,隔间还锁着,俺怕 怕里面藏着啥危险东西啊!”
陈默和李伟赶到时,冷链库外己经围了不少村民,有的在翻晒冻坏的苹果,有的在拍库门喊 “开门”,老秦蹲在库角,手里紧紧攥着牛皮纸袋和帆布包,指节泛白,纸袋的边角被清单磨得发毛。
“秦叔,先起来看看。” 陈默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温水 —— 天太冷,水揣在怀里还温着,“先别着急,咱们一起查。” 他目光落在老秦冻得发红的耳朵上,没戴耳罩,耳尖结了层薄霜,心里软了一下:老秦不是贪财,是被儿子的病逼到了绝路。
李伟没急着说话,扛着工具包进了冷链库 —— 包侧还露着半块烤红薯,是早上张婶塞的,说 “库里冷,吃点热的顶冻”。他蹲在制冷机组旁,掏出压力表测了测,指针首接指到 “0”。
“秦叔,这机组漏氟了!” 李伟的声音发沉,指着锈穿的铜管,“冷链库至少得用 10 毫米的无缝铜管,这是拆旧冰箱的 6 毫米废管,还没做防腐,一冻就裂!” 他又走到温控屏旁,拆开外壳,里面的电路板焊得歪歪扭扭,还少了个电容,“这温控器是改装的,根本控不住温,纯属摆设!”
老秦的脸瞬间白了,把牛皮纸袋往陈默面前一递,手都在抖:“俺收了他的钱,俺对不起大家” 纸袋掉在地上,里面的钞票散出来,沾了点苹果汁,“俺儿子要化疗,俺没辙才收的,可现在果蔬全坏了,隔间还锁着,俺 俺就是罪人!”
陈默捡起纸袋,把钱理好递回去,拍了拍老秦的肩膀:“钱先拿着给孩子化疗,现在咱们先打开隔间看看。他掏出紫外线手电,照向制冷管的接口 —— 淡蓝色的光晕里,“隆泰建材” 的旧标隐约可见,被新的保温棉盖了大半,“又是老鬼的余党,这次不只是偷工减料,隔间里肯定有问题。”
“俺去拿撬棍!” 李叔说着跑回家,没一会儿就扛着根粗铁棍过来。李伟接过撬棍,小心翼翼地撬开隔间的锁 —— 门一打开,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里面堆着十几个银色的冷藏箱,打开一个,里面是裹着防水布的冻品,标签上印着外文,根本不是村民的东西,还有几盒用黑塑料袋装的针剂,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像非法药品。
“这不是设备间,是藏走私品的窝点!” 陈默的眼神瞬间沉了,“赵二十八根本不是来建冷链库的,是借冷链库的低温,藏老鬼的走私冻品和非法药品!”
林薇这时抱着妈妈的监理日志赶来,帆布包上沾着苹果渣,她翻到 2027 年冬那页,指尖按在一行字迹上,声音带着颤:“妈妈写着‘望河村农产品冷链库,‘鲜储工程队’报价低出正常价 55,法人赵二十八为老鬼心腹,曾帮郑二十七运过假币,日志里记着‘冷链库隔间改造,用于藏冻品’’—— 还有张照片,是赵二十八夜里往隔间搬冷藏箱的背影!”
日志里的照片有些模糊,却能看清:路灯下,赵二十八戴着口罩,正和两个蒙面人搬冷藏箱,旁边的货车上印着 “鲜储工程队” 的字样,车厢里还露着类似针剂的盒子。林薇的眼圈红了:“妈妈说,她想举报,可赵二十八威胁她‘再管闲事,让你女儿的实习工作没了’,妈妈怕我刚找到的实习丢了,就把证据藏在日志夹层里,还画了隔间的藏货分布图!”
苏晓的电话很快打过来,声音带着急促:“陈队,查到赵二十八的底了!他不仅挪用了 400 万冷链库建设款,还用隔间藏了价值 1500 万的走私冷冻海鲜和非法生物制剂!那批海鲜是从东南亚走私来的,没经过检疫,吃了会生病;生物制剂是老鬼从黑市买的,准备通过冷链车运到周边城市,卖给地下诊所!还有,他今晚就想开车运赃物跑,货车就停在村外的小树林里!”
“跑?他把俺们的冷链库当赃窝,毁了俺们的果蔬,还想跑?” 老秦突然站起来,手里攥着帆布包,“俺儿子化疗要花钱,可俺不能用村民的血汗换!俺跟你们去找他!”
审讯室里,赵二十八一开始还嘴硬:“隔间里的冻品是俺帮朋友存的,针剂是兽药,跟俺没关系!”
“朋友存的?” 李伟把走私海鲜的标签摔在他面前,“这标签是东南亚黑市的标识,没有检疫证明,你敢说这是合法的?还有这针剂,里面含违禁成分,是地下诊所用来害人的!” 他掏出林薇妈妈画的分布图,摔在桌上 —— 图上清晰地画着隔间的藏货位置,连冷藏箱的数量、针剂的盒数都标得清清楚楚。
赵二十八的脸白了,手开始抖,却还在挣扎:“俺 俺是被老鬼逼的!他说不藏货,就停了俺老婆在医院的透析!”
“被逼的?你挪用公款建劣质冷链库时怎么不说被逼的?你看着村民的苹果冻坏、猪肉发臭时怎么不说被逼的?” 老秦冲进来,把帆布包摔在他面前,清单上的 “变质” 二字格外刺眼,“这是村民的血汗钱买的果蔬,你把它们毁了,把冷链库搞成藏赃窝,你对得起良心吗?对得起那些指望果蔬换钱的村民吗?”
赵二十八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蹲在地上哭:“俺错了 俺把老鬼的窝点告诉你们,他在菲律宾马尼拉的一个冷冻仓库里,还存着一批走私冻品;还有,他今晚要派另一辆冷链车来接应,车牌号是闽 bxxxx”
望河村冷链库的整改工程连夜启动。李伟带着工友们运来合格的无缝铜管、工业温控器和防火保温棉,老秦每天都来帮忙,清理冻坏的果蔬、检修新设备,手上冻裂的口子缠上胶布,却没喊一句累。村民们也来搭把手,张婶帮着给工友们煮姜汤,李叔用自己的货车帮着运新设备,连镇上的果蔬商也主动来村里收剩下的好果蔬,说 “这么好的东西,不能糟蹋了”。
整改完成那天,冷链库的温控屏终于稳定在 “5c”,新鲜的苹果、橘子堆在库里,透着水灵的光。老秦的儿子化疗后精神好了些,坐着轮椅来冷链库,看着满库的好果蔬,笑着说 “爸,以后村民的果蔬再也不会坏了”。张婶抱着刚存的橘子,给陈默和李伟塞了袋糖炒栗子:“尝尝,甜得很!要不是你们,俺家娃的新羽绒服就没着落了。”
陈默从车里拿出一袋向日葵花籽,分给村民:“种在冷链库周围,明年夏天开花,咱们的冷链库会更漂亮。”
老秦接过花籽,小心翼翼地种在冷链库门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风拂过冷链库,新鲜果蔬的清香混着向日葵花籽的气息飘得很远,那个磨破边的帆布包,被他挂在库门的挂钩上,清单上的 “变质” 二字被划掉,改成了 “新鲜”。他知道,这一次,不仅守住了冷链库的温度,更守住了村民的生计,守住了心里的那份踏实 —— 哪怕儿子的病还没好,可他没丢了良心,没辜负村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