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弟福全…叩见皇上…”福全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的痛楚，想跪下去，结果腰一弯，腿一夹，整个人差点原地拧成麻花。
疼得“哎哟”一声。
旁边的小太监吓得赶紧用力架住他。
康熙看着福全脸上那几个新鲜出炉、位置刁钻的麻点，再看看他这副夹裆螃蟹的造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底下侍立的大臣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肩膀却开始可疑地小幅度抖动。有人死死掐着自己大腿，脸憋得通红。
“行了行了！”康熙没好气地挥挥手，强压着那股想笑又觉得有失体统的冲动。
“站着回话吧！你这…又怎么了？”
福全如蒙大赦，在小太监搀扶下勉强站稳，但两条腿依旧夹得死紧。
“皇上！”
福全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都快下来了：“那个贱奴！周木头！他…他跑出城了！”
“恩？”康熙眼神一厉，“跑了？科尔坤是干什么吃的？！”
“九门提督衙门那帮废物！”福全激动起来，夹着腿扭了扭。
“周木头这贱奴，拿着王府的腰牌，大摇大摆混出去的！那衙门巡街的狗奴才眼瞎，愣是没认出来！”
他越说越气，声音拔高，唾沫星子飞溅。
“那周木头！就是个粪坑里爬出来的泥鳅精！滑不留手！拿着我王府的牌子跑路！简直…简直岂有此理！皇上！您可得给臣弟做主啊！赶紧下令，严查各州县！一定要把这泥鳅精抓回来！千刀万剐！”
康熙听得眉头紧锁，手指敲着御案。
一个挑粪的包衣奴才，拿着王府腰牌跑了？还炸了王府？这事儿透着邪性！
他目光扫过福全的脸，那几个新鲜麻点，位置居然跟自己脸上几个老麻坑隐隐有些…对称？
一股莫名的、被冒犯的邪火“噌”地就上来了！
他堂堂天子，九五之尊，脸上的麻子是“天授”！是“异相”！
福全这蠢货脸上也搞几个？还是被粪坑炸出来的？这算什么？东施效颦？还是老天爷在打他康熙的脸？！
康熙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猛地一拍桌子！
“砰！”
吓得底下大臣们一哆嗦，赶紧把差点憋不住的笑死死摁回肚子里，一个个表情扭曲，精彩纷呈。
“废物！一群废物！”
康熙怒喝，声音在殿里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骂科尔坤、骂守门衙役、还是骂眼前这个夹着腿、脸上带新麻点的弟弟。
“一个贱奴都抓不住！朕养你们何用？！”
他盯着福全那张“新麻脸”，越看越觉得刺眼，越看越觉得那是对自己“龙颜”的亵读！
“滚下去！”
康熙烦躁地一挥手，感觉殿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富贵气儿”又飘过来了，熏得他脑仁疼。
“传科尔坤！让他立刻滚来见朕！”
“嗻…嗻…”
福全被康熙的怒火吓得一哆嗦，想行礼告退，结果腿一夹，腰一弯，动作太大牵动了“紧要处”。
疼得他“嗷”一嗓子，差点原地蹦起来，在小太监手忙脚乱的搀扶下，以一种更加扭曲的螃蟹步，狼狈不堪地“挪”出了养心殿。
看着福全那滑稽又痛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殿里死寂了一瞬。
随即，压抑了许久的、低低的、噗嗤噗嗤的漏气声此起彼伏。
大臣们低着头，肩膀疯狂抖动，有人憋得直咳嗽，脸都紫了。
康熙太阳穴突突直跳，狠狠灌了一口茶，才把那股邪火和笑意强行压下去。
“周木头…王府腰牌…火药…”他眼神阴鸷，手指用力捻着扳指。
“不管你背后是谁…朕定要将你…连根拔起！”
“传科尔坤！”他再次厉声喝道。
……
大年夜。
黄旗镇。
这地方离京城不远，镶黄旗都统锡珠就爱住这儿，嫌城里憋屈，贡米的差事还能捞不少。
镇子分两半。
旗人的庄子，灯火亮堂，隐约有笑闹声。
汉人住的破屋，黑灯瞎火，安静得象坟地，没点过年意思。
周牧、李雪臣、李冬雪，还有柱子几个，推着辆盖破毡布的独轮车，混在回镇的汉人里。
车上东西，味儿有点冲。
“这叫过年？”柱子撇嘴，看着黑洞洞的窗户，“比守灵还安静。”
李冬雪裹紧头巾，没吭声，空气沉甸甸的。
周牧心里明白，交租都够呛，谁有心思过年。
“掌教，里面咋样了？”柱子压低嗓子问。
李寄福捋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坏笑：
“放心，老狗家里那点动静，咱门儿清！老刘头今早送菜进去，亲眼瞧见的！”
他模仿着内应老刘头的语气，挤眉弄眼：
“哎呀掌教，您是没瞅见！那老鞑子锡珠，弄了身行头，花花绿绿跟戏班子抢来的似的！挂满叮当响的破铜烂铁！头上还插几根野鸡毛！脸上抹得红一道绿一道，跟开了染坊的猴屁股没两样！”
李雪臣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李寄福继续绘声绘色：“那老鞑子，正搁后院大火堆边上，抱着个破鼓咚咚敲！腰上挂一串破铃铛哗啦啦摇！蹦啊跳啊，嘴里叽里咕噜念咒，活象抽了羊角风！
旁边还杵着几个跟他一样打扮的，跟一群没开化的野人跳大神似的！家眷和下人在边上杵着，脸绷得跟哭丧差不多！赵扒皮那狗腿子也在，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
“神叨叨的，说是他们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除夕祭祀：满清萨满教的内核仪式：跳家神、祭火）
“祭祀？”周牧乐了，“正好！给他加点料！让他祖宗也开开眼！”
柱子听得直咧嘴：“我的亲娘嘞！这不就是跳大神嘛？拜的哪路邪神歪道？咱弥勒老祖坐下金童玉女都比他们象样！”
“可不就是邪神！哼，拜邪神！跳得越欢，弥勒老祖越要显灵收拾他！”
李寄福啐了一口，一脸身为荣华会掌教、正宗弥勒信徒的优越感和鄙夷。
周牧听着李寄福这“现场播”加“专业点评”，再想想锡珠那副尊容跳大神的画面，憋笑憋得辛苦。
“周兄弟，你那‘神迹’…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