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织抬起头,看了一眼图纸,又看了一眼马飞那张写满“快夸我”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图纸上点了三个地方。
“这里,能量回路会因为互相干扰而崩溃。”
“这里,结构应力会超过百炼精钢的极限,直接撕裂。”
“还有这里,九个钻头产生的共振,会让整台机器在激活的瞬间就变成一堆废铁。”
她每说一句,马飞脸上的兴奋就黯淡一分。当阿织说完,他那张狂热的脸已经垮得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那……那怎么办?”马飞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重改。”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象两记重锤,砸在马飞心上。
“不能重改!”马飞急了,一把护住自己的宝贝图纸,“这是艺术!是梦想!你不懂!”
“我懂。”阿织走到一块光幕前,调出了“心流”的内核回路图,“你的梦想,是让一台机器拥有九倍的力量。但你给它的,是一副承受不住这份力量的身体,和九个互相打架的脑子。”
她手指在光幕上划过,无数数据流淌。
“力量,不是叠加。是传导,是转化,是聚焦。”
阿织说完,不再理会他,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分析仪。马飞抱着那张被判了死刑的图纸,蹲在墙角,整个人都灰暗了。
这时,田一端着两盘热腾腾的肉包子走了进来。他把一盘放在阿织手边,另一盘递给马飞。
“先吃饭。”田一在他身边坐下,“宗主把整座山都给了我们,不是让你第一天就把山给炸了的。”
马飞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抱怨:“她就是看不上我这套!非要搞她那种娘们唧唧的东西!”
“她不是看不上。”田一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弱的背影,“她是告诉你,光有肌肉没有脑子是不行的。”
马飞的咀嚼慢了下来。
田一叹了口气:“你想要力量,她想要效率,我想要稳定。我们三个,谁都说服不了谁。但天工峰,不能是三个吵架的作坊。”
就在这时,张横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满面红光,手里挥舞着一张烫金的请柬。
“发财了!发财了!”他把请柬往桌上一拍,“云梦泽最大的商会,万宝楼,邀请我们参加下个月的‘天南奇珍会’!点名要看我们的新东西!”
他搓着手,眼睛放光地扫视着工坊:“咱们的‘掘进者二型’呢?就是马飞那个九个头的大家伙,造出来没有?我跟他们吹牛,说咱们的新傀儡,一钻头下去,能把灵石矿脉都给拱出来!”
马飞的脸更黑了。田一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没有九个头的。”阿织清冷的声音传来。
张横的笑容僵在脸上:“那……那八个头的也行啊!”
阿织没理他,她走到马飞面前,将一张新的图纸递了过去。
“你的想法,不全错。”
马飞愣愣地接过图纸。那上面画的,依然是一台采矿傀儡,但它的钻头,结构无比奇特。那不是九个独立的钻头,而是一个主体钻头,上面布满了可以开合的金属叶片,象一朵含苞待放的金属莲花。
“这是……”马飞看不懂。
“‘分光’。”阿织解释道,“主能量束通过内核,在钻头处分散成九道子能量束,驱动叶片进行不同频率的切割。对付坚硬岩层,能量聚焦,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矛。对付松散矿脉,能量分散,就是一张精准高效的网。”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是你的想法,我只是魔改了一下。”
马飞呆呆地看着图纸,看着那朵即将绽放的金属莲花,看着那下面标注的、比“心流”还要复杂精妙百倍的能量回路。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阿织师……首席!”马飞仰着头,眼中再无一丝不服,只剩下五体投地的拜服,“从今天起,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拆山,我绝不挖地!”
田一和张横都看傻了。
阿织却被他这一下吓得后退了两步,小脸发白:“你……你快起来。”
“首席不发话,我就不起来!”
“我……”阿织求助似的看向田一。
田一苦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把马飞硬拽了起来:“行了,别吓着她。有这力气,赶紧带着你的人,把图纸变成现实。”
“好嘞!”马飞一跃而起,拿着图纸,像得了圣旨一样,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嘴里还大吼着,“小的们!都给老子滚过来!开工了!”
张横凑到阿织身边,看着那张图纸的副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阿织首席,这……这个‘分光’,一个月能造出来吗?咱们在奇珍会上一亮相,那灵石还不是哗哗地来?”
“一个月?”阿织摇了摇头,“光是内核的能量回路,就需要我亲手编织,最快也要两个月。”
“两个月?”张横的脸瞬间垮了,“那奇珍会怎么办?我牛都吹出去了!”
他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要不,咱们先做个壳子?就外面看着像,里面塞几个工蜂的零件,让它亮个光,转两圈就行!”
田一忍无可忍,拎着张横的后衣领,像拖一只肥鸡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你再敢出这种馊主意,我就把你塞进溶炉里当材料。”
……
一个月后,天南奇珍会。
云梦泽的中心广场,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展会。各大宗门、商会,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
百宝阁的展台最大,最华丽,孙淼穿着一身新袍子,强撑着笑脸,向来往的修士介绍着他们最新款的法剑和丹药。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眼中的那份落寞。
当天工阁的队伍出现时,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人模狗样的张横。他身后,田一和十名学徒,推着一个盖着巨大红布的推车。
“来了!御兽宗的来了!”
“他们这次又搞了什么新花样?”
孙淼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红布,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咯吱作响。
张横清了清嗓子,站到展台中央,声音洪亮。
“各位道友,各位同仁!今天,我天工阁不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