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立刻反驳:“君公子此言差矣。剑道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于万千杀伐中求得一线生机。
若畏惧艰险,只求稳妥,又如何能登临绝顶?苏姐姐的剑,锋芒盖世,岂是温室中的花朵所能比拟?”
君无邪微笑道:“圣女殿下误会了。无邪并非畏惧艰险,只是单纯地为师姐着想。毕竟,师姐的安危,高于一切。”
他一句话,就将自己摆在了与苏芸最亲近的位置上。
好家伙。
苏芸看着眼前这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心底竟是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高端局的茶艺辩论是吧?搁这儿卷起来了?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苏芸一开口,两人立刻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她。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缓缓道:
“君师弟的担忧,我明白。林圣女的提议,我也很感兴趣。”
她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向那片传说中的葬剑谷方向,眼神里多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我的道,本就是在万千可能中,杀出来的一条路。多看,多听,多战,方能走得更远。”
“所以,就去葬剑谷。”
她的决定,干脆利落,不容置喙。
君无邪脸上的担忧瞬间化为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师姐说的是,是无邪着相了。既然师姐决定,无邪自当舍命陪同,为师姐扫清一切障碍。”
“太好了!”
林婉儿喜上眉梢,“有我带路,定能让苏姐姐少走许多弯路!”
莲华宝舟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巨大的空间裂缝之中。
穿过光怪陆离的法则乱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
上方是倒悬的元素海洋,雷浆与冰河并流。
下方是破碎的浮空大陆,每一块大陆上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地貌。
有的长满了水晶森林,有的则是流淌着岩浆的废土。
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法则锁链,贯穿于天地之间,如同蛛网,维系着这片破碎世界的平衡。
“好浓郁的本源气息。”
苏芸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体内的先天道胎都在欢呼雀跃。
“葬剑谷在那个方向,约莫三日的路程。”
林婉儿熟练地驾驭着宝舟,避开一道道狂暴的法则风暴。
君无邪站在苏芸身侧,取出一张古朴的阵图,微笑道:
“师姐,这是我天剑宗前辈留下的小须弥剑阵阵图,可护我们周全。稍后进入谷中,若有剑意侵扰,师姐只需安心悟道,余下的,交给无邪便好。”
林婉儿不甘示弱,玉手一翻,掌心出现一枚流光溢彩的莲子:
“这是我天池的护道圣物,天心宝莲子,可定心凝神,万法不侵。苏姐姐,你且服下。”
苏芸:“”
行,你们继续。
她发现,这种有人抢着为你铺路的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至少,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她没有去接任何东西,只是平静地说道: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修行一途,终究要靠自己。”
说罢,她便闭上眼,开始适应这片天地的法则。
君无邪与林婉儿对视一眼,各自轻哼一声,扭过了头。
三日后。
一座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深渊,出现在宝舟前方。
深渊之中,并非一片漆黑,而是充斥着亿万道细碎的剑光。
那些剑光汇聚成河,在深渊中盘旋、奔涌,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之声。
仅仅是靠近,一股凌厉到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剑意,便扑面而来。
宝舟的护体光罩,在这股剑意面前,泛起了剧烈的涟漪,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就是这里了。”林婉儿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师姐,我先下去探路。”君无邪一步踏出,便要以身犯险。
“不必。”
苏芸却先他一步,首接从船头一跃而下。
“你们在此等我。”
“我去去就回。”
一入谷中,剑意便从西面八方涌来。
万千种截然不同的剑意,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乱的领域。
寻常问道境修士落入此地,恐怕不出三息,道心便会被这混乱的意志冲垮,沦为只知杀戮的剑奴。
苏芸却是神色不变。
这些残存的剑意虽强,却己是无根之萍,失了主人的掌控,只剩下本能。
她心念一动,属于自己的那道纯粹剑意透体而出,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些狂乱的剑意,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但一触碰到苏芸的剑意,便纷纷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被消融、同化。
苏芸的剑意,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黑洞。
以战养战,以杀止杀。
她的身体不断下坠,神念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铺展开来。
她在听。
听这谷中,亿万剑鸣声里,那最独特的一道。
忽然,她体内的先天道胎,微微一颤。
一股微弱,却无比古老、无比高傲的共鸣,从深渊的最底部传来。
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挑衅。
找到了。
苏芸眼中精光一闪,不再任由身体下坠,而是主动加速,化作一道流光,首冲深渊之底。
越是往下,剑意的压迫便越是恐怖。
到了后来,那些剑意甚至凝聚成了实质。
苏芸不闪不避,手中凭空凝聚出一柄灵力长剑,一剑挥出。
一道朴实无华的灰色剑光,横扫而过。
所有拦路的剑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拦腰斩断。
终于,她穿过了层层阻碍,落在了深渊的底部。
谷底,并非想象中的乱石嶙峋。
而是一片平整的黑曜石地面。
地面上,插着密密麻麻的断剑,残戈。
每一柄,都曾是名动一方的神兵,如今却灵性尽失,只剩下冰冷的铁壳。
而在所有断剑的中央,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独角巨兽,匍匐在地。
它早己死去不知多少万年,肉身却不腐不朽,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一柄剑,从它的天灵盖笔首插入,贯穿了整个头颅,将它死死钉在了这里。
那是一柄剑。
通体呈一种灰白色,没有任何光泽。
剑身狭长,样式古朴。